資產通證化:底層邏輯和大規模應用路徑

2023年,真實世界資產的通證化(Real World Asset Tokenization, RWA)成爲區塊鏈領域的熱點話題,不僅在Web3世界引起廣泛討論,也受到傳統金融機構和監管機構的高度重視。多家知名金融機構發布了通證化研究報告,並積極推進相關試點項目。香港和新加坡等地的金融監管機構也明確表示,通證化將在未來金融體系中發揮關鍵作用。

盡管RWA備受關注,業內對其理解和前景評估仍存在分歧。有觀點認爲RWA不過是市場炒作,也有人對其充滿信心。本文旨在分享對RWA的認知視角,深入探討其現狀和未來發展。

核心觀點

• 目前加密世界的RWA主要圍繞如何將產生收益的現實資產(如美債)的收益權轉移至鏈上,或將鏈下資產抵押獲取鏈上流動性。這體現了加密世界對現實資產的單方面需求,在合規方面存在諸多障礙。

• 真實世界資產通證化的未來重點將是由傳統金融機構、監管機構和央行等在許可鏈上建立的新型金融體系。這需要計算性體系(區塊鏈技術)、非計算性體系(法律制度)、鏈上身分體系和隱私保護技術、鏈上法定貨幣(CBDC、通證化存款、法定穩定幣)以及完善的基礎設施(低門檻錢包、預言機、跨鏈技術等)。

• 區塊鏈是支持合約數字化的理想基礎設施。作爲一個由多方維護的分布式系統,它解決了傳遞信任的問題。區塊鏈滿足"過程可重復,結果可檢驗"的計算性需求,但不能取代基於人的認知的非計算性部分,因此當前DeFi體系尚未涵蓋信用等要素。

• 對傳統金融而言,資產通證化意味着將現實資產(如股票、衍生品)以數字形式在區塊鏈上表達,擴展分布式帳本技術的優勢。金融機構可借助DeFi技術提升效率,用智能合約替代傳統金融中的計算性環節,增強可編程性,爲中小企業等提供創新融資方案。

• 隨着傳統金融和監管機構對區塊鏈技術的認可度提升,以及基礎設施的完善,區塊鏈正走向與現實世界融合並解決實際問題的道路,而不是局限於"平行世界"。

• 未來可能出現多個不同監管體系的許可鏈,跨鏈技術對解決互操作性和流動性割裂問題至關重要。通證化資產將存在於公有鏈和許可鏈上,通過跨鏈協議可實現萬鏈互通。

一、資產通證化背景介紹

資產通證化指在可編程區塊鏈平台上將資產以通證(Token)形式表達的過程。可通證化的資產包括有形資產(房地產、收藏品等)和無形資產(金融資產、碳積分等)。這種將傳統帳本上的資產轉移至共享可編程帳本的技術,對傳統金融體系是一種顛覆性創新,可能影響未來整個金融和貨幣體系。

目前對RWA的認知主要存在兩種不同視角:加密世界(Crypto)的RWA和傳統金融(TradFi)的RWA。本文主要討論後者。

Crypto視角下的RWA

Crypto的RWA體現了加密世界對現實世界金融資產收益率的單方面需求。在联准会加息縮表背景下,DeFi市場收益率下降,約5%的美債無風險收益率成爲加密市場的香餑餑。MakerDAO大舉購買美債就是典型案例,截至2023年9月20日已購買超29億美元的美債等現實資產。

MakerDAO購買美債的意義在於:

1. 使DAI背後支持的資產多元化
2. 借助美債收益幫助DAI穩定匯率,增加發行量彈性
3. 降低DAI對USDC的依賴,減少單點風險
4. 美債收益流入MakerDAO國庫,可用於提高DAI利率以增加需求

MakerDAO的做法難以被其他項目復制。隨着MKR代幣價格漲和市場對RWA概念的炒作,除了一些規模較大的合規RWA公鏈項目外,各種RWA概念項目層出不窮,不乏一些離譜的資產,導致RWA賽道魚龍混雜。

Crypto的RWA邏輯主要圍繞:

1. 將產生收益的資產(如美債、固收、股票等)的收益權轉移至鏈上
2. 將鏈下資產抵押獲取鏈上流動性
3. 將現實中的各種資產(如砂石、礦產、地產、黃金等)搬到鏈上交易

這體現了加密世界對現實資產的單方面需求,在合規方面仍存在諸多障礙。MakerDAO的做法實際上是通過合規途徑出入金並購買美債,而非在鏈上銷售這些收益。鏈上的所謂RWA美債並非美債本身,而是其收益權,且涉及將美債產生的法定貨幣收益轉化爲鏈上資產,增加了操作復雜性和成本。

RWA概念的崛起也得益於花旗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發布的研究報告,引發了市場對金融機構即將進入該領域的預期和炒作。

TradFi視角下的RWA

相比加密市場,傳統金融市場規模巨大,僅爲了多一個區塊鏈銷售渠道是沒有必要的。從傳統金融視角看,RWA是傳統金融與去中心化金融(DeFi)之間的雙向奔赴。對傳統金融而言,基於智能合約自動執行的DeFi服務是一種革新的金融科技工具。傳統金融領域的RWA更關注如何結合DeFi技術實現資產通證化,以賦能傳統金融體系,實現降低成本、提高效率以及解決傳統金融痛點。焦點在於通證化給傳統金融體系帶來的益處,而不僅是尋找新的資產銷售渠道。

兩種視角下的RWA,其底層邏輯和實現路徑大相徑庭:

1. 區塊鏈類型選擇不同:傳統金融的RWA基於許可鏈(Permission Chain),加密世界的RWA基於公共鏈(Public Chain)。

2. 公共鏈的匿名性和無準入要求,使加密金融的RWA面臨較大合規障礙,用戶權益也難以得到法律保障。頻繁的黑客攻擊也對用戶安全意識提出較高要求。

3. 傳統金融RWA基於的許可鏈爲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法律合規提供了基本前提。鏈上KYC建立身分體系是實現RWA的必要前提。在法律保障下,機構可合規合法地發行/交易通證化資產。

4. 與Crypto的RWA不同,準許鏈上機構發行的資產可以是原生鏈上資產,而不是與鏈下已存在資產的映射。這種原生鏈上金融資產的RWA帶來的變革潛力巨大。

總結核心觀點:真實世界資產通證化的未來重點將是由傳統金融機構、監管機構和央行等在許可鏈上建立的新型金融體系。這需要:

• 計算性體系(區塊鏈技術)
• 非計算性體系(法律制度)
• 鏈上身分體系(DID、VC)
• 鏈上法定貨幣(CBDC、通證化存款、法定穩定幣)
• 完善的基礎設施(低門檻錢包、預言機、跨鏈技術等)

二、從區塊鏈第一性原理出發,區塊鏈解決了什麼問題?

區塊鏈是資產通證化表達的理想基礎設施

文字和紙張是人類最重要的發明之一,對文明發展有不可估量的推動作用。其應用主要集中在信息傳播和支持合約/指令兩大領域。

在信息傳播領域,文字記錄可低成本復制、編輯、傳播知識和信息。在支持合約/指令領域,文字可記錄和傳達各種指令,如軍令、官方指示、商業協議等。

這兩種應用場景有明顯區別:信息傳播追求低成本、無損復制和編輯;合約和指令傳遞則重視真實性、不可抵賴性和不可篡改性。爲實現後者,人們發展了復雜的防僞印刷技術,並沿用手寫籤名等驗證方法。

互聯網的出現極大滿足了信息傳播的需求,但在處理合約/指令體系時遇到困境,尤其是在需要權威和信任的場景中。爲彌補這一缺陷,人們通過中心化決策和信任第三方來實現可信信息傳遞,但這可能導致權力集中和濫用,以及新的安全隱患。

區塊鏈技術爲處理合約與指令體系提供了新的解決方案。作爲具備去中心化、透明性和不可篡改性的分布式帳本,區塊鏈確保了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,無需依賴中心化機構或第三方來建立信任。

如果說互聯網是文字-紙張技術在信息傳播場景下的數字化升級,那麼區塊鏈則是在支持合約/指令場景中文字-紙張技術的數字化升級。區塊鏈是一個由多方維護的分布式系統,支持數字化合約的創建、驗證、存儲、流轉和執行等操作。

由於區塊鏈本質上是數字化合約的平台,而合約是資產的基本表達形式,通證(Token)則是合約形成後資產的數字載體,因此區塊鏈成爲了資產數字化表達/通證化表達的理想基礎設施。

區塊鏈滿足了人類對於"計算性"的訴求

區塊鏈爲人類提供了資產通證化的基礎設施,智能合約是最基本的數字資產表現形態。以太坊的圖靈完備性使智能合約可以表達多種不同類型的資產,衍生出同質化通證(FT)、非同質化通證(NFT)、半勻質化通證(SFT)等標準。

區塊鏈解決了"計算性"的問題,即"過程可重復,結果可檢驗"。這也被認爲是區塊鏈的第一性原理。區塊鏈的運作機制基於此:當一個節點記錄交易後,其他節點會重新執行記錄過程;如果結果一致,就被視爲"既成事實"並永久記錄。

將問題拆解爲"計算性體系"和"非計算性體系"有助於理解區塊鏈可以解決的問題。區塊鏈可以解決"計算性體系"的問題,即基於"過程可重復,結果可檢驗"的事務。"非計算性體系"包含無法實現這一特性的事務,如受人認知影響的事務。

人類一直有"過程可重復,結果可檢驗"的計算性訴求,但由於科技限制,只能用肉體和認知模擬這一過程。計算機的誕生使這一過程可以在程序中固化,極大提升了生產力。

然而,在互聯網這種中心化的"計算性體系"中,人的主觀意識可能幹擾"過程可重復,結果可檢驗"的特性,如黑客篡改程序。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性使得這種幹擾變得極其困難,因此能很好地滿足人類對"計算性"的訴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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